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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廿八章

作者:子竹

    阿宝和绮红逃出景瑞家,是在一个阴天的下午。

    他们决定先去天津,绮红记得她有个姨嫁给了那里的一个货店掌柜的,如果能找到他们,再作逃往关东的打算。

    她剃了头,将长发梳成个大辫子背在脑后,这样象个男孩儿,不过还显得忒秀气些,她便抹了些香灰在脸上。

    两人背着简单的行李卷儿,出了京城东边的朝阳门,沿着官道往通州而来。

    一路上,有出京南下的官员,有北上进京的买卖人,也有不少逃出灾难地方的流民和四处流浪的乞丐,没有人注意他们。

    过了八里桥,下起雨来,他们在道旁一户农家的屋檐下避雨,天渐渐黑了。

    两人逃出京城本来就提心吊胆的,生怕路上受人欺侮,更不敢走夜路,便在一家骡马大车店住下了。买了两碗汤,吃了随身带的饽饽,早早歇息。

    店里是大通炕,可睡二十来个人,都是跑小买卖的或赶骡马大车的把式,脚臭汗臭熏人,但他俩也得忍耐。

    绮红不敢脱衣裳,找挨着山墙的地方合衣躺下,好在她自幼入旗家当奴仆,没有缠脚,若不是天足,也会露行藏的。

    阿宝在她身边躺下,将一个满脸胡子的生意人隔开。

    听着院中哗哗的雨声,阿宝和绮红无论如何都睡不着,对着脸睁着眼睛,互相默默望着。

    阿宝轻轻握住绮红的手,发觉她在哆嗦,心想:“到底是女孩儿,出来时痛快,这会子已经怕了。”

    阿宝感到自己肩上的担子重了,往后得千方百计照顾好她。

    一个十六岁的小伙儿和一个十五岁的姑娘,举目无亲,就这样仓皇地奔逃在茫茫人世间。

    他们不知自己今后的命运,不知自己今后的归宿,只是向往着远离京城的更荒凉的地方,到那里去寻找自己的乐土。

    半夜,阿宝觉得有些不对劲儿,他本就没睡实,一下子醒了,他感到背后那人已把手伸进了自己的被窝。

    开始,他以为这家伙是要偷他的银子,便把小包袱紧紧抱在胸前,不去理睬这家伙。谁知越来越不以对劲儿,这家伙竟在他身上乱摸起来,不由心中一阵厌恶:“糟糕,这家伙有相公癖。真倒霉!”

    汉子见阿宝软弱,没有言声儿,便胆子大起来,竟将一只毛茸茸的大手伸到阿宝裤裆里。阿宝用力推他的手,双腿夹紧,但哪儿有这汉子力气大?这汉子已将手伸进了阿宝的小衣。

    “咦。”这汉子吸了口气,坐起来。

    他一时没想到阿宝会是太监,惊诧地以为碰上个乔装男童的女孩儿。

    阿宝吓得出了一身汗。

    他不甘心吃亏,可又怕吵闹起来,露了绮红的行藏,一时真不知如何才好。

    汉子嘿嘿冷笑了一声,一把将阿宝搂过来,在他那嫩白的脸蛋上狂亲乱吻起来,他以为自己走了桃花运,在旅店中撞破了一个外逃女孩儿的行藏,便要大占便宜。

    他料想这“女孩儿”不敢声张,否则,惊动了大家,就这帮赶马车跑买卖的,还不得把“她”撕了?

    这汉子肆意妄为,阿宝拼命挣扎,早惊动了同一条炕上的其他人,只是都不知道这儿出了什么事,都懒得过问。

    汉子按住阿宝,开始扒阿宝裤子,不想胳膊上被一根尖锐的利器猛刺了一下。他不由叫了一声“哎哟”,放松了阿宝。

    他知道这不是手底下按着的“女孩儿”扎的,而是躺在里边的那一个,不由愣住了:“原来这俩是一伙儿的。那一个是不是这丫头的姘夫啊?”汉子吸了口气,觉得太莽撞了。

    绮红在里头靠山墙的地方躺着,紧握着一根银簪子,一言不发。

    她知道不能闹起来,若是把大家伙儿都惊动起来查问就坏事,因此保持沉默,看这汉子怎么办。

    汉子旁边的一个同伴拍了他一下,说:“算了,吃不着肉再烫一家伙,划不来。”说完开心地笑了。

    汉子用嘴吮着自己胳膊上的血,挺不甘心地躺下来,一边偷偷又将手伸进阿宝被窝,猛一下伸到他胸摸了一把。

    阿宝本不是女人,对胸脯的防护不会象女人那样出于本能的严谨,他首先抓紧反而是那个包着银子的小包袱。

    汉子意外顺利地在阿宝那平滑的胸脯上乱摸了一气,奇怪地骂了一句:“娘的,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这时,同一炕上不远处有个大汉粗着嗓子吼道:“那边闹他娘啥呢?不睡滚出去,别挨这屋里头搅老子的觉。”

    接着是狠狠拍打蚊子的声音。

    阿宝旁边的汉子没敢还嘴,不言声儿了。

    阿宝和绮红,一夜没有合眼,次早鸡叫头遍就爬起来,赶紧溜出来找帐房结帐,一个看门的店小二代收了钱,两人一溜烟冒着蒙蒙细雨往东紧跑。

    走出了二里地,才敢停下来在一家农户的屋檐下避雨,两人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既感到昨夜之事的荒唐和令人恶心,更感到出门在外的艰辛和危险。

    阿宝取出干粮递给绮红,小声说:“吃吧,今儿个尽力地往前走,能少住一宿也是好的。”

    绮红眼圈红了,说:“哪儿就一下子赶到天津了,总得住店呀。”

    阿宝想了想,说:“住店人杂,往后咱们不住店,看能不能住乡下庄稼人家里头。”

    绮红点头,说:“只好这样了。但愿咱别碰到那黑了心的人家,把咱俩宰了,扔井里头,都没人知道。”

    阿宝听了一哆嗦,低下了头。

    两个孩子默默地啃着饽饽,彷徨起来。他们对漫漫的旅途产生了一种畏惧感,两人的勇气都已比当初减去了不少。

    吃过干粮,两人又匆匆上路了,冒着小雨往前急走。

    走出不到一里地,就听后面有哒哒的马蹄声,是一辆骡马大车顺着官道跑来。

    马车跑到跟前,只听赶车的把式哈哈一笑,说道:“果然是这俩孩子,跑得倒挺快。”

    另一个坐车的汉子也大笑起来。

    阿宝和绮红一看,原来就是昨夜那两个睡在旁边的汉子,都不由得心一沉。

    这时,细雨蒙蒙,天色阴暗,官道上、田野里,连个人影儿也没有,若要动起手来,阿宝他俩简直是两只瘦弱的小鸡儿。

    阿宝先哭了,说:“大叔,你放过我们吧,我们把银子分一半给您老人家还不成?”

    那汉子便道:“好吧,把你小包袱扔上车来,饶了你们。”

    阿宝听说他要小包袱,自然是舍不得,不由看了绮红一眼。绮红把包袱拿过来,扔上了车。

    那汉子接住,笑道:“你倒是挺识相,比他痛快。”

    汉子的同伴也说:“这才是聪明人,省得爷们儿费事。”

    汉子忽然把脸一沉,问绮红:“可你小子昨儿个夜里头扎了我一锥子,这怎么算?”

    绮红不敢说话,低头搓手。

    阿宝求道:“大叔,银子我们都给了,您就饶了她吧。”

    汉子说:“不成。扎我这一下子挺狠,怎么我也得揍这小子一顿,否则不解气。”说着,下了车朝绮红走来。

    绮红慌了,撒腿就往庄稼地里跑。汉子紧赶两步没抓着,骂骂咧咧地回来,踹了阿宝一脚,上了车,扬长而去。

    阿宝钻进庄稼地,找到绮红,两人相抱痛哭起来。他们知道,从现在起,如果再往前走,他们就不得不沿街乞讨了,并且是凶多吉少!

    想想今天要是绮红被那汉子在庄稼地里抓住,漏了行藏,那可就不是挨顿打的事情,这四野无人烟的,那汉子什么事情不敢做。

    绮红想着后怕,哭出声来。

    阿宝也不知道怎么劝她,只是陪着哭。

    艰难的人世,打破了两个孩子幼稚的幻想,他们不得不回过头来,过了八里桥,往京城朝阳门走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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