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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

作者:子竹



    大格格今年十八岁,她的长相不算俊美,但也没有明显的缺陷,可以说是相貌平平。

    眼睛不很大,但形状还好,只是由于心境不好,加之饮酒过度,常常显得无神。

    眉毛很轻,有些儿散,如逢年过节或者出门做客,用眉笔描饰一下,倒也不坏。

    鼻子无可挑剔,通天鼻梁,状如悬胆。

    嘴呢,稍有些大,笑时抿着些,再用帕子掩着,不很显的。

    唇很薄,这就遮羞了,说皓齿如玉,并不夸张,不过这对自幼不吃粗粮的大家闺秀来说并不算什么,重要的是每天早起勤快,细细地用青盐擦,大格格虽然懒怠,却有洁癖,极好干净的,这种事情倒从不敷衍了事。

    她的身材中等,略微有些儿胖,但着了剪裁合体的袍儿,还是很苗条的。

    论到口才,家里没有人不怵她,别说弟弟、妹妹们,就算老爷、太太,拌起嘴来也不是她的对手,说她一句,准有一车话等着呢。

    不过,她书念得倒不多,《女儿经》、《三字经》、《百家姓》是读过的,《四书》则只读了《大学》,能背“大学之道在明明德”,只是不太懂里头的意思,又不科考,自然是不太上心,因此,那《中庸》、《论语》、《孟子》也就懒得再去看了。

    女人嘛,识字就得了,没有必要象爷们儿那么认真,打这上头寻前途。

    若说诗词曲赋,她不但没读过谁的集子,就连最普通的《千家诗》和《唐诗三百首》也不曾看过,能懂些韵文,全都是因为打小爱听戏,押很宽韵的那些戏词儿记了不少,闲了没人时,她能低声唱好些段子。

    因为喜欢看戏的缘故,古代的故事知道得不少,可就是没几桩真的。

    不读史书,光听瞎编的戏文,哪儿找真的去?

    阿宝想起一件事儿,说:“大格格,于家过来人,邀您下晌过去打牌呢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大格格说:“先过去跟玛父请安,晚些儿过去。”

    “喳。”阿宝答应:“过会儿,奴才去传轿子。”

    大格格想到要打牌,便一推酒盅儿,叹口气说:“不喝了。”

    阿宝赶紧过来收拾碗筷,把两个原封没动的蒸饽饽也放回食盒。

    大格格才待起身,想到炕上躺一躺,忽听窗外有人问:“妞儿吃了午饭了吗?”

    是三叔惠同的声音。

    她懒懒地应道:“三叔吗?别那么多假招子,您老进来吧。”

    惠同进了堂屋,摘下帽子抽打身上的雪,见阿宝提着食盒出来,伸手拧了拧他嫩白的小脸蛋,就势亲了一下,这才掀帘儿进了大格格的屋。

    大格格拿根精细象牙签子剔着牙缝儿,说:“您老是越活越没了长辈的尊荣。掸雪单得掸到我这屋里头,敢情您老是不管收拾。还来不来就跟阿宝动手动脚的,这叫怎么当子事儿呀。小心我挨玛父那儿告您的状,挨骂可不管。”

    “得,得,你厉害。”惠同笑着说:“掸雪倒是小事一桩,气的是我亲了阿宝一下。”

    大格格板脸道:“您老话说清楚了,别招我说出好听的来。”

    “好,好。”惠同摆手道:“休战。你三叔惹不起你。”

    “这不结了。”大格格一笑:“大晌午的,又跑我这儿干嘛来?”

    惠同脸红了,笑笑说:“这……手头有点儿。”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大格格瞪着他:“昨儿个刚给了您老二两,这会子又伸手来了。您当大侄女是开钱庄的是怎么的?”

    “多了不要,再给……”

    “一个铜子儿也没有。”

    “你就可怜三叔吧,外头赊着帐呢,还了帐就完事儿。”

    “嘿,新鲜!没有就甭花。噢,赊了帐就跑我这儿蹭来,我填得起这无底洞?要抽大烟、逛窑子也成,找我玛父要钱去,那是正着。谁见做叔的三天两头跑侄女这儿要钱来,这做长辈儿的自尊都哪儿去了?”

    “凭你怎么说,总不能一个子儿不给吧?”惠同脸皮确实很厚。

    大格格瞪着三叔,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,从身上摸出块一两多重的碎银子,往桌子上“哐啷”一扔,吼:“这可是最后一回,再来要,我准定回玛父去。欺负人,可别瞧错了。哼!”

    惠同陪着笑脸说:“谁敢欺负你,小姑奶奶。我这为了俩臭钱,让你噎得够呛了。”又说:“你也是,牌桌上在意点儿,容易得很。为了几两银子,就这么对待你亲叔呀?”

    大格格冷笑道:“别说了,连我都替您老害臊。整天价不务正业,也不找个差使,就这么混。还跑这儿绕嘴来呢。”

    “得,得。”惠同摆摆手:“用不着你小丫头片子来教训我。我要是有你阿玛那两下子,能几年内官升八级,也落不到这个境地。”说着,竟不由得一阵心酸,流下泪来,把脑袋一抱,蹲在地上哭起来。

    “咳!”大格格火了:“您老这叫怎么回事?银子我也给了,还挨我这儿哭天抹泪的。知道的,是您老人家自己个儿不争气;不知道的,以为我这个做侄女的怎么样不孝敬长辈。您呀,要哭也成,回自己个儿屋里头哭去,蒙起被来哭三天三夜都成。这儿可没人爱听这个。”

    惠同站起身来,掏出块脏得变了色儿的帕子擦鼻涕,又擦了擦眼睛,回身从桌上端起茶壶对着嘴儿“咕咚咕咚”喝了一气,也不再说话,从桌子上抓起银子,掀帘出去,径自走了。

    大格格这儿,等阿宝从厨房回来,便命:“把那茶壶扔了去。”

    阿宝怯生生地说:“好好儿的个壶,干嘛就扔了去呢?这不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少罗嗦,让你扔了就扔了。”大格格拍桌子。

    阿宝只得端着茶壶出去,到大厨房里藏了起来,又回到北房,说:“茶壶扔了,大格格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大格格站起来,说:“你就留着吧。反正我嫌他脏。”

    一面命阿宝取斗篷给她披上,往西院祖父这边来请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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